梵谷的藝術心靈與基督信仰 | 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
作者:陳韻琳 | 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
在梵谷所成長的父母家族當中,已經擁有宗教和藝術這兩個系譜。梵谷的母親熱愛大自然,而且還是一個業餘畫家,她能夠把自己的觀察感受和思想感情,用畫筆表達出來,她畫素描、畫水彩、畫野花或者花束,並收集成冊,當然在她照顧養育孩子的過程當中,會把她這部份的才能教育給孩子;至於梵谷的伯伯叔叔們,五位中就有三位是相當成功的藝術品交易商,儘管梵谷的父親繼承他的祖父,成為一位牧師,但梵谷的父親卻與這三位作藝術品交易商的叔叔伯伯感情非常的好,他們經常聚在一起談論藝術,因此我們可以這麼說,梵谷成長歷程中的養成教育,宗教和藝術的比重是等量齊觀的。
長大以後的梵谷,先被伯父帶進歐洲最大藝術品交易公司「辜比」(Goupils),而且有一段時間在這一間公司勝任愉快,他以他對歐洲藝術的淵博理解,贏得同事敬重;但是,在梵谷經驗了一場對他來講打擊蠻大的失戀之後,他突然從這個原本前途看好的行業中自我放逐了,他轉折走向宗教之路,開始充滿著宗教激情、渴望傳道。 當梵谷決定走向傳道之路的時候,他曾在衛理公會的一所教會當中擔任助理,這所教會的牧師很樂意成全梵谷想要傳播福音的心願,甚至安排他在教堂裡佈道,梵谷這生命當中的第一篇講道詞,引述的是詩篇一百一十九篇,他將這篇佈道命名為「我在世寄居」,梵谷用這篇佈道講章,比喻自己的人生,彷彿是一名旅行者穿越迢迢人間路,「似乎憂愁,卻是常常快樂的。」沒想到這篇佈道講章,竟成為梵谷這一生的預言、也是他這一生一個信仰的詮釋。 梵谷決定成為一個佈道家、走向傳道之路,固然是他生命第一次的失戀經驗帶給他的刺激、造成他生涯的一個轉化,但更深的情感核心,是梵谷對父親的一個愛的回應,他想追隨作牧師的父親。梵谷對於作牧師的父親,是深深的崇拜著的,在他幼年的時候,他會很自然的會把父親跟上帝關連起來,也就是說,當他想到父親,他就會想到上帝,甚至成人以後,我們在梵谷寫給弟弟的書信當中,還會看到梵谷把父親徹底的美化、理想化。 不過,不管梵谷想成為一個傳教士的背後,是失戀經驗的反彈、或是對父親情感的回應,我們都不得不承認,梵谷這一次生涯轉化的重大決定,所帶出來的宗教狂熱,讓人不知該如何回應,是該鼓勵?還是該澆澆他的冷水讓他恢復理智呢?這種矛盾,梵谷家族成員感覺最是強烈了。 因為梵谷這股宗教狂熱,到後來就走向極端了,連他擁有宗教傳統的家族成員,都被梵谷衣衫襤褸、頭髮蓬亂、變瘦又長期睡眠不足的樣子給嚇壞了。而梵谷的悲天憫人的性格,也在這一段時期發展到極致,當他在比利時南部工業區波里納日傳教的時期,他幾乎將自己擁有的一切物質全部給予出去,甚至到礦工的屋子裏頭居住,讓自己不僅是精神、也是實質上的與這些礦工同在。當礦區發生災變,梵谷竭盡心力分擔礦工的苦境,甚至把自己的衣服都撕了當成繃帶,每天從頭到腳都佈滿煤灰。 但梵谷這樣極端強烈的宗教情感、與悲天憫人的性格,卻使福音佈道委員會的成員,一致認為梵谷不適合擔任傳教士,他們覺得梵谷應當引導礦工認識上帝,而不是成為礦工的一份子,他們覺得梵谷這種邋遢、不成人樣的外表,會使人不願意信仰上帝。
當梵谷從宗教狂熱中冷靜下來,轉而開始批判組織化的教會,梵谷對父親的情感,也從完美化理想化父親,轉向反抗父親。這時候的梵谷,是讓父親非常苦惱的。梵谷的父親擔心梵谷的信仰、對梵谷經常出現的對教會的批判相當憂心而生氣、又因梵谷老是跟他處不好深感心煩,梵谷從對父親狂烈的情感,一下子反彈到了遠遠離開父親。他寫信跟弟弟西奧說:「父親無法了解我或同情我,我無法融入父親的系統,父親的系統壓迫我,會令我窒息而死。」我們都可以想像深愛梵谷、一直為梵谷的前途擔憂、又經常在梵谷陷入困境的時候伸手援助的父親,內心深處一定是充滿了無奈。 但是,梵谷的信仰真的變質了嗎?其實並沒有。他把他整個宗教熱情、狂烈的情感、悲天憫人的性格,轉向了藝術。當他宗教狂熱降溫以後,他也被激發出 了一個藝術創造者的生命。他寫信跟弟弟西奧說:「我覺得所有真正美好的事物都來自於上帝,這些美好的事物,也包括每一件作品中的內在精神、靈魂和極致的美。」所以藝術其實是梵谷宗教狂熱的延伸。這就是為什麼梵谷一開始作畫的時候,畫的都是他對波里那日礦區的回憶。他描述這些可憐人的艱辛生活、他們衣食的匱乏與工作的辛勞、他們的愁與病、與絕望中的禱告。
而藝術與信仰關連最密切的,就是梵谷深愛畫家林布蘭特宗教繪畫當中彰顯出來的神聖,他說,林布蘭特的藝術讓他看到聖經裡的福音書,這多少可以看出梵谷的悲天憫人,是在追隨一種人道精神,這種人道精神是跟他的基督信仰相連結的。梵谷說:「我始終相信,『像愛自己一樣愛你的鄰人』這句話並沒有過份的地方,相反地,那應該是一種正常的狀態。」之前,梵谷將這種愛轉化成宗教狂熱,之後,梵谷將這種愛轉化成藝術狂熱,只是很遺憾的,梵谷躁鬱症的體質終究沒有辦法負荷這種狂熱,使他這一生成為一個深深受苦的人。
首先是自我責備:梵谷將僵化缺乏愛的教會體制連結於父親,造成梵谷在父親晚年一直沒有跟父親好好相處,如今父親過世,可以想見梵谷這時候的自責與遺憾,所以他用聖經的話來責備自己,就像父親在天責備他。 再來,梵谷刻意把大本的聖經跟已經熄滅的蠟燭並置,也是在進行批判。基督教信仰是西方世界長久以來的價值核心,但梵谷耿耿於懷在他的時代,社會階級劃分明顯,貧富懸殊,窮困的人幾乎是被逼到走投無路,而最能代貧苦小人物發言的教會,卻與自私的有錢人勾結,為了自己教會的利益,沈默不語。 至於聖經下方那本左拉的小說,顯然是為貧困人民請命的。左拉的小說向來喜歡揭露中下階層的貧困、髒與病、絕望、以及因這一切所導致出來的墮落。但很奇怪的是,包括梵谷牧師家族在內的教會界,與當時代高雅的資產階級,都紛紛指斥左拉作品的污穢,卻罔顧左拉作品中陳述出來的因貧困而有的苦難,是的的確確存在的事實。 所以梵谷用兩隻熄滅的蠟燭,來控訴當時西方社會最重要的價值核心,也就是基督信仰中應當存有的悲憫、公義,在教會界已蕩然無存,社會陷入黑暗,貧困的人民已經被棄絕。 梵谷說:「如果沒有比我自己偉大的東西,我就沒有辦法活下去,這偉大的東西是我生命的全部,所以我的創作總要表現出永恆的意義。」 梵谷用一幅靜物畫告別了他早期的創作生涯,在他早期的創作中,他已經成功的繼承了藝術家米勒,將他的宗教信仰所支撐的人道主義精神,轉化成藝術。 隨著這種轉化,梵谷開始把寄託放在「藝術」本身,想透過藝術完滿一種自我與社會心靈的救贖,所以梵谷曾經寫信跟藝術家朋友貝納說:「耶穌基督活得心平氣和,好像跟藝術家比起來,是更偉大的藝術家。」這種對藝術的期待,使梵谷再度燃起一股激情。 我們從梵谷的生命歷程看見的是,每當梵谷湧現一股愛著某種人或某種事物的激情,梵谷就會過度理想化、完美化他所愛的對象。他會對他所愛的對象抱持高度的、不切實際的期待,最後再從期待落空當中徹底的幻滅,然後,他開始把他的期待轉向另一個對象,如此的周而復始周而復始,他就是沒有辦法對他所愛的對象用心平氣和、理性的態度來周詳的評估。 因此他當年燃起宗教激情時,就過度完美化、理想化有著宗教形象的父親,現在,梵谷的藝術激情使他過度完美化、理想化他視為藝術形象代表的高更,梵谷竟生起要建立藝術烏托邦的念頭,在這烏托邦中,他冀望著由藝術家高更來領軍。
所以我們會從梵谷的書信當中,看到梵谷對於高更濃烈又矛盾的情感,他期待高更與他在阿爾這個地方,發展出一個不被商業引導、不被投資客買辦的藝術團體,他期待透過他與高更一齊的努力,生產出最傑出的藝術創作,並且能夠被世界理解、進而影響世界。所以梵谷跟他作藝術中間商的弟弟西奧說:「高更會永遠與我們同在。」又說,日後在阿爾的藝術家協會,將會比梵谷與高更更為長久地存在。 這一次的期望所產生出來的藝術激情,是遠比他之前在波里納日礦區的宗教激情更加的狂暴,可是,事實真相是,藝術終究沒有偉大到可以成為一種救贖,事實上,每一個藝術家都還得在藝術之外,等候著救贖,高更正是如此,他指望著到未被開發的蠻荒地,因為他在文明社會看不見任何希望。所以高更把跟梵谷在一起的日子當成預備旅費的過渡期。當梵谷知道真象,他終究是無法負荷理想幻滅帶給他的絕望,因而崩潰,發作第一次嚴重到需要住院的精神疾病。
只是很遺憾的是,梵谷從不曾跟高更求證,高更到底對到阿爾來跟梵谷同住,是抱持怎樣的心情與期待。事實上阿爾本就是高更一段過渡的旅程,高更阮囊羞澀,他這一段時間需要梵谷的弟弟西奧給他經濟上的支援,高更希望存夠了錢,就遠走高飛到遙遠的熱帶地區,對高更而言,烏托邦是在沒有被現代化開發的蠻荒地帶,而不是在阿爾,能拯救心靈的是沒被文明污染的蠻荒原始部落,不是藝術家群體。他不僅沒有長期定居阿爾的打算,也對跟梵谷一起建立一個藝術家團體一點興趣都沒有。 除此以外,梵谷與高更終究個性差異太大,高更反叛、我行我素、很自負自傲,喜歡批判諷刺,而梵谷悲天憫人、憂鬱、對所愛的人又很依賴、很神經質、甚至過度將所愛的人理想化美化到脫離現實,所以說穿了,就算沒有藝術家個性,這兩個人相處在一起,都會是很大的磨難,更何況他倆又都有藝術家的偏執個性。 而且,梵谷對情感的依賴性,也會讓他在找到一名他認為是很親密的夥伴之後,不知道該怎麼拿捏雙方的分界問題,譬如說,當他和弟弟西奧同住一間公寓時,他不僅讓西奧的住所混亂無比,還無止盡地談論藝術,他會跟在西奧身邊如影隨形,當西奧累的只想上床睡覺,梵谷還會搬一張椅子過來,繼續在西奧身邊滔滔不絕,儘管弟弟西奧非常的了解他接納他、愛他,還是寫信跟他們的妹妹說,他快要受不了。當然等高更到阿爾之後,同樣的事情發生了。梵谷糾纏著高更不停的辯論,還干涉高更的繪畫過程,這種人際關係分界不清的問題,弟弟西奧願意百般忍耐,但是特異獨行的高更,能忍受多久呢? 這樣的相處,不到三個月,高更就受不了想離開了。於是演發藝術史上很有名的「梵谷割下自己的耳朵」的事件。在梵谷割下耳朵的事件發生之前,梵谷與高更為了藝術問題起了爭執,當然這種爭執早已發生不知多少次,但這一次,高更明確表達他要離開阿爾,也是在這一段時間,阿爾下雨連連二十多天,是以往十二月平均雨量的十倍,潮濕加上寒冷,加上無法出外寫生、兩人必須長期處在黃屋的狹窄空間中,就連正常人都會煩亂,當然,這時的梵谷,根本已是瘋狂狀態,他割下了自己的耳朵,事發後,梵谷被送進醫院,也就從這一刻開始,梵谷的躁鬱症週期性的發作,從此跟精神病院脫離不了關係。 就是這段時間,梵谷畫出另一幅與蠟燭有關的畫。他分別畫了兩張椅子,一張椅子用對梵谷很具意義的黃色來代表自己,另一張椅子用紅與綠色來代表高更。高更的椅子上有蠟燭,燭光搖搖欲滅。這兩把椅子,除了放置梵谷自己經常使用的菸袋和煙斗、或高更喜歡讀的書,椅子基本上是空的。
現在梵谷分別畫了自己的空椅子和高更的空椅子,當然,他宣告的不是他們兩個人的死亡,梵谷用這兩幅畫第二次說出心中的深意,他再一次宣告,以藝術救贖自己或社會的心靈,是徹底絕望的。高更的離開讓梵谷明白自己的不切實際,至於高更自己,也將在他追尋原始部落的過程中,經歷類似的幻滅。 ● 藝術與基督信仰的徹底結合
高更離開梵谷以後,曾畫了一幅「基督在橄欖園」,但一如他過往的自負與傲慢,他將受難基督的臉容畫成自己,彷彿是在宣告藝術家的受難就是基督的受難,梵谷看到這幅畫的草圖,心中很不以為然,於是他畫了一幅畫「橄欖樹」,他寫信跟弟弟西奧說:「這個月我一直在畫橄欖樹,因為它們中間那看不見的基督讓我無法自己。」在這幅畫中,梵谷讓樹身彎曲糾結,彷彿懷有巨大的、沈默的痛苦。也就是這幅畫讓我們看到梵谷甚至在繪畫大自然的作品中,都將藝術美感跟宗教情懷結合了,他透過繪畫大自然的永恆性,來彰顯神聖。 但最具宣告性,也透過宗教主題重返梵谷一直最在乎的人道主義精神的繪畫作品,是「好撒馬利亞人」這幅摹德拉克洛瓦的作品。 彷彿在他生命的最晚期,信仰與藝術再度緊密結合的,透過繪畫作品帶人思考:到底在我們這樣的社會,需要的是怎樣的信仰?怎樣的價值體系?怎樣的教會呢?
梵谷重返信仰的救贖之路。他用這幅「好撒馬利亞人」的畫,宣告唯有透過上帝之愛才能帶出社會的更新與拯救,他也用這幅「好撒馬利亞人」的畫,堅持繼續向當時的社會體制提出控訴,他控訴這社會只要仍有階級、種族的歧視與劃清界限,就是不公義的社會,信仰若默許這樣的社會,就一定不是真信仰,而是一種偽善、甚至是一種社會不當體制的結構共犯! 而後,梵谷像他最崇拜的藝術家米勒一般,在臨終那一年,畫出了「教堂」這幅畫,一如梵谷第一篇佈道詞:「我在世寄居」,人生只是一站站的過客,人生最後一站,是回到上帝天父的懷抱,但梵谷的教堂置身幽暗的夜晚,只見孤獨的農婦在教堂外行走,是走向教會,卻不知大門是否敞開迎接!
梵谷在寫給弟弟西奧的信中曾說:「偉人的歷史是悲劇,因為當他們的作品廣為人知時,他們通常已不在人世,而且由於掙扎於生命中的障礙與困境,他們長期抑鬱消沈。」 這句話彷彿是預言一般,預言了梵谷自己的一生。梵谷死於憂鬱症病發,他無法控制的想自毀,他去到經常成為他筆下風景的麥田,一槍射向自己,但沒有立即死亡,掙扎一天後才過去,梵谷死時,弟弟西奧在他的旁邊。 梵谷繪畫十年的心靈救贖之旅,一直有「好撒馬利亞人」在他的旁邊,那就是他的弟弟西奧。 梵谷遠在開始繪畫的起初,就跟弟弟西奧說:「親愛的弟弟,你始終忠實的幫助我,我多麼強烈地感覺到我欠你一大筆的巨債!我真難以表達我的感恩。」
梵谷第一次躁鬱症嚴重發作到割下自己耳朵,不得不被送往精神病院,西奧寫信跟未婚妻喬安娜談到自己的心疼,他說「他有時好好的,很快又跌進神學和哲學的焦慮裡。眼見苦難擊倒他,欲哭不能,實在叫人痛心疾首。可憐的鬥士,可憐的受難者,這種時刻沒有人能解除他那沈痛的悲哀。如果他曾找到一個人聽他敘說心事,事情就不會演變到這般地步。」他又跟喬安娜說到沒有人敢做梵谷的朋友,只剩下自己忠實於哥哥梵谷。西奧說:「妳也知道他一向不隨俗。他衣著舉止都反應他不尋常的個性,看見他的人都說『他瘋了』。…他談吐的方式,不是令人非常喜歡就是非常厭惡…,不論是誰,甚至頂要好的朋友,也很難與他維持親密的關係,因為他從不分擔別人的感受。」然後西奧說他想為梵谷作些事情,他說:「假如我有時間為他做些事情,我會去看他,和他一起徙步旅行。我想這是對他唯一有益的事。如果畫家中有人願意這樣陪伴他,我很願意送他去。但梵谷喜歡的相伴的那些人,都有些怕梵谷,他們怕那些連高更都改變不了的事實。」西奧所指的「連高更都改變不了的事實。」指的正是梵谷將持續發作躁鬱症瘋狂病情的這件事實,這事實使梵谷想見的每一個朋友,都迴避著不敢去見他。 梵谷過世前寫了一封信稿弟弟西奧,其中有一段話說:「我親愛的弟弟,有一件事我經常對你說的,現在我要誠心誠意地重述一遍:我將永遠認為你不只是一個畫商,透過我的傳達,你實際參與了某些不朽作品的繪製過程。」 梵谷也曾跟西奧說:「我親愛的兄弟,要是你沒有看到任何結果,請不要為之發愁;你一定要等待。」 梵谷過世的時候,已經有藝評家注意到梵谷的畫作,在新生代集結的畫展中,梵谷的繪畫也成為討論的焦點,不出十年之後,梵谷將成為舉世公認的偉大畫家,但梵谷的弟弟西奧終究沒有等到這一天。 梵谷過世以後,西奧寫信給母親,表達他的悲痛說:「我無法找到安慰,也無法描述自己有多悲痛。這悲痛還會延伸,只要活著,我就不能忘記;唯一勉強可安慰自己的是,哥哥梵谷已經找到他渴望的安息……生活對他是個負擔;但現在,就像從前;每個人都讚揚的他才能……哦!母親,他是我最最心愛的哥哥阿!」沒想到梵谷過世後,西奧衰弱的身體也倒了下來,六個月後,1891年一月二十五日,西奧追隨著梵谷,也離開世界了。梵谷與西奧兩兄弟埋葬在一起。
西奧其實是代替已過世的父親,照顧著梵谷。梵谷的父親是個平凡、充滿愛心的好人,他在宗教界並不輝煌騰達,但他對自己要牧養的教會盡忠職守、慈愛溫柔。但當梵谷成人以後,這個兒子一直讓他作牧師、師母的父親母親操心。梵谷的父親曾說:「我看他根本不知道生活的樂趣在哪裡,這實在叫人傷心,他只管低著頭走路。我們都盡力幫助他找尋一處安身立命之所,他卻選擇最艱苦的道路。」梵谷的母親也說:「我總是害怕梵谷不論在哪裡或做任何事,他的怪癖、奇想和生活的態度總會壞事。」當梵谷的母親看了梵谷寫給她的信,也會十分瞭解的說:「這可憐的孩子,他信上說得這麼好,但我相信眼下他正過得十分艱難。」 我們永遠無法理解,何以上帝容許這個這麼愛著上帝的牧師家庭面對這麼大的苦難,他們眼睜睜看著梵谷一次次潰敗、受苦,在世俗社會中一事無成,甚至連養活自己的能力都沒有。 但我們可以確定的是,正是這個牧師家庭對上帝的信念與愛,讓他們父子接棒的,供養著梵谷,這是一種無條件的愛,這種愛也只有在上帝的愛中可以永遠堅持、永遠相信、永不放棄,梵谷的父親與梵谷的弟弟西奧,彷彿這一生的使命就是在供養、支持梵谷,就算沒看到成效,仍舊堅持下去,父親過世後西奧替代父職,直到梵谷過世,西奧彷彿是完成階段性使命的,也撒手人寰。 最後,這個牧師家庭把二十世紀最具感力、最動人的美麗留給我們後世。梵谷曾說:「我們文明人所遭受的最嚴重的疾病,是憂鬱症和悲觀主義。」又說:「我們生活在一個動亂的時代,無法擁有確切的見解,以形成對事物的判斷,無論我們是否願意,我們很不幸的,屬於時代病的犧牲者。」於是梵谷在書信中問自己:「要怎樣才能成就一種藝術,讓它慰藉我們這時代破碎的心靈呢?」最後,我們會發現,梵谷是被上帝刻意挑選出來的先知,透過梵谷這受苦的一生,煎熬出一種信仰與藝術徹底結合的永恆之美,並把這美麗送給我們,慰藉我們這時代破碎的心靈。
● 主要參考書目 《梵谷與高更》 Bradley Collins著 麥田出版 2003《麥田裡的人》 林和生著 牧村圖書 2002 《梵谷》 Ingo F. Walther著 塔森出版 1995 《梵谷:梵谷書簡全集》 藝術家出版 1990 |
2012年1月27日星期五
梵谷的藝術心靈與基督信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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